油价继续上涨,特朗普喊话OPEC有用吗?

2019年05月01日 10:42:56
来源:观察者网  

文章来源:观察者网;作者:瞿新荣

随着布伦特油价持续上行,4月26日24时,国内成品油价格迎来年内“第七次上调”,汽柴油国内汽、柴油价格(标准品,下同)每吨分别提高195元和185元。

这背后也与美国近期的表态有关。北美当地时间4月22日,美国国务卿授权代表美国政府和国务院宣布,5月2日起将取消针对部分伊朗石油买家的进口豁免权,22日当天,布伦特原油期货结算价就跳涨2美元至74美元/桶。

此前,由于对伊朗制裁不及预期导致油价2018年4季度单边下跌,在2019年1季度随着特朗普政府对伊朗制裁加重、委内瑞拉与OPEC的原油减产,重新导致布伦特油价回到70-80美元/桶的位置。

供给的不确定性导致油价一季度以来持续上行,而美国石油输出则受管道限制影响。美国一方面对伊朗实施制裁,另一方面寄希望于通过沙特与美国联合增加供应来平衡全球原油供需,以避免油价持续上行对特朗普政府的不利影响。4月26日,特朗普宣称已告知OPEC,要其降低油价,WTI和布伦特油价闻讯走低。

特朗普持续施行政策压力,以尝试影响油价达成政治目的

油价上行对原油产出国来讲应该是有利的,美国也是产油大国,何以特朗普屡屡要影响油价上行呢?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特朗普给油价屡屡施压的原因,无外乎为达其政治目的。油价上行对石油厂商带来的好处,远不及对特朗普执政带来的威胁。

虽然美国2015年结束了禁止原油对外出口法案,并且在2018年逐渐成为最大的原油生产国,但美国国内原油消耗也是巨大的,原油出口量远远排到世界十名开外了,可以说原油出口并不能为其财阀和政府带来巨大收入,反而威胁到了华尔街的资产增值以及居民出行成本及经济稳定,同时给它老对头俄罗斯带来更高财政收入。

2018年中期选举前,特朗普控制油价的意愿已经非常强烈。一方面他抨击美联储加息过快,影响了经济的持续增长,同时民意调查显示居高不下的汽油价格降低了居民对特朗普满意度。

油价上行推动核心PCE(个人消费支出)上行,即而推动美联储加息,这给特朗普很大压力。2018年美联储四次加息,引发特朗普很大不满,屡屡炮轰美联储“加息太快”。2019年1月FOMC会议声明删除了之前的“逐步加息”,将经济活动由强劲增长改为稳步增长,这一暂缓加息的举动为美国经济稳定迎来了宝贵时间。

市场普遍认为美联储2019年很可能停止加息或只加息一次,但油价一季度以来的持续反弹,对于盯住通胀目标的美联储货币政策来讲,美联储可能重新因为通胀的上行及经济企稳而重新启动加息,无疑增加了货币政策不确定性。这对特朗普政府不是件好事,油价上行带来居民生活成本上升不说,通胀上行加大美联储加息概率对于处于高位的美股来讲,是一个很大的风险。

原油价格同比增速与核心PCE趋势

从原油价格同比增速与核心PCE历史趋势看,原油价格同比增速的反弹往往会带来核心PCE上行——尤其当油价同比增速超过30%-30%时,对核心PCE的影响非常明显,进而影响到美联储加息节奏:(1)1998.11-2000.02,美油从10.65美元/桶涨至37美元/桶,涨幅249%,随后自1999年6月,美联储连续5次加息,加息幅度2%;(2)2001.11-2006.08,美油上涨周期达57个月,涨幅359%,这使得美联储从2004.06-2006.07进行17次加息,加息幅度达4%;(3)2016年2月油价触底反弹,开始为期32个月的上涨,涨幅达195%,而美联储自2015年12月开始加息8次,利率提高2%。

假如油价继续上行,美联储基于泰勒规则下通胀预期上行而提高联邦基金目标利率,很可能引发美股高位动荡。况且美国目前存在近21万亿美元的政府债务,其中约30%为外债,加息引发的美元指数走强对政府外债来讲也存在不利。

2020年将迎来美国新一届大选,经济的稳定上行是对特朗普最有利的筹码,这时候他不愿意看到油价上行来扰乱经济与政策的稳定。

中东供应格局是特朗普影响油价核心武器

据EIA统计,美国2018年产油量占全球产油量18%,远超沙特的12%和俄罗斯的11%。虽然美国已超越沙特与俄罗斯,成为全球最大产油国,但美国原油出口一方面受到管道运输的限制,另一方面主要还是为满足国内巨大的需求,降低其原油对外依存。从原油出口影响世界原油供需来看,主要看得看OPEC和俄罗斯的脸色。

目前OPEC在底气不足情况下,很容易受到特朗普政策干扰。

一方面是NOPEC法案对OPEC潜在的威胁。自去年5月,美国将NOPEC法案重新提上日程,引起OPEC国家反抗与警惕——卡塔尔去年底宣布2019年1月份退出OPEC,专心于液化天然气的发展,或也与担心美国以NOPEC法案起诉有关。

虽然OPEC扬言要弃用“石油美元”来抵抗NOPEC法案,但从美元信用背书以及SWIFT美元清算的垄断地位来看,就算真弃用美元,美元硬通货性质短期内还是难改变,这也是OPEC弃用美元底气不足的原因之一。

加上去年10月份沙特王储记者案,给特朗普政府造成不小麻烦。沙特虽然作为中东最大面积国家,但其国内逊尼派一直与伊朗什叶派有着矛盾冲突,其在东、北、西和东南四个方向上都面临着什叶派包围,几乎堵住了通往大洋的自由通道。虽然从美国买了大量军事武器,但沙特王室在国内凝聚力并不强,2015年的也门冲突中,沙特被胡塞武装打的一败涂地。

沙特要保留在中东及OPEC的地位,以及推进国内改革,依然需要美国多方面支持,以应对来自伊朗和什叶派的威胁。因此,沙特多多少少还是会配合特朗普政策,包括在美国制裁伊朗期间,配合增加原油出口,以增加市场供应。

再一方面,OPEC内部同时面临着利益诉求不一致的风险。在外部能源供应多元化和内部财政压力下,OPEC成员国能否抵住油价上行的诱惑而不增产,存在很大不确定性。来自美国NOPEC法案的压力,以及随着油价上涨对解决自身财政问题与市场份额的诉求,为OPEC成员国寻求一致利益带来不确定性。“囚徒博弈”的结果是,大家或许都会为了自身利益而放弃最优方案。

因而,特朗普通过影响沙特和OPEC,来短期影响原油供应也还是有很大可能。同时,随着原油价格上涨,OPEC在今年6月后是不是还会进一步减产,也有一定不确定性,其中一个因素就是来自美国产能与库存的威胁。

表面上特朗普是与OPEC通了电话,但经济的现实利益是否会高于政治利益,OPEC减产后,美国加大原油对外输出,这样OPEC输了价格不说,还丢了市场份额,从这个角度OPEC还是要掂量掂量减产的经济利益。

所以,美国对伊朗制裁还是有一定底气的,特朗普并不很担心油价会因为伊朗断供而持续上行,正如他所说会增加沙特与美国供应来满足全球市场需求。对于伊朗来说,可行的方法或许是绕道出口,封锁霍尔木兹海峡来对抗美国制裁不是不可能,但伊朗会因此面临更大打击风险。

全球经济复苏的不确定性,降低了特朗普对油价的影响

特朗普虽屡屡喊话OPEC,试图影响原油供应来稳住市场预期,即便如此,他也只能有限地影响原油供给。假如全球经济超预期走强,在伊朗封锁、OPEC和美国供应不足情况下,油价短期会面临上行压力,虽然这种概率比较小。

一方面是全球经济复苏的不确定。美联储3月份FOMC会议纪要,依然强调在未来利率调整方面保持耐心,虽然美国经济未来数年不会陷入衰退,但要经受全球经济放缓的影响,延续了1月份美联储货币政策会议基调。2019年1月份的美联储货币政策会议,宣布1月维持利率不变,未按原计划进行加息。

鲍威尔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尽管前景乐观,但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看到了一些相互冲突的信号。一些主要外国经济体,特别是中国和欧洲,经济增长已经放缓。包括英国脱欧、正在进行的中美贸易谈判以及美国政府关门影响,这些尚未解决的政府政策问题给未来经济增长带来越来越大的不确定性。”

虽然3月份FOMC会议上有部分联储官员认为,英国脱欧与贸易谈判出现负面结果的风险已比1月份下降,但整体在欧洲经济不振,中国经济没有明显企稳复苏背景下,还很难言全球经济上行趋势。

中国方面,虽然4月19日中央政治局会议整体表述积极,“主要宏观经济指标保持在合理区间,市场信心明显提升,新旧动能转换加快实施,改革开放继续有力推进,一季度经济运行总体平稳、好于预期,开局良好”,但依然提到了三方面变化:经济运行仍然存在不少困难和问题,外部经济环境总体趋紧,国内经济存在下行压力,继续强调了“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定位”,在房地产严控、制造业投资下行、基建投资难以大幅反弹趋势下,中国经济反弹可能并不会提前。

不仅是中美欧经济增长面临下行压力,导致经济周期与需求可能下行。金融周期方面,美国政府杠杆率接近98%,近21万亿美元,美联储在3月份FOMC会议上同时表示正在考虑如何管理所持有的大规模债券问题。中国同样面临着近250%的杠杆率。如何处理好大规模负债,也是中美需要考虑问题。实际上,目前中美欧日央行都处于缩表周期,货币当局政策收紧也难以刺激油价持续上行。

图:中美欧日央行资产同比增速

虽然5月2日开始,特朗普政府终止了各国从伊朗进口原油的豁免权,意图全面封锁伊朗致其原油“零出口”。在过去6个月过渡时间内,伊朗原油出口应该能找到相关对策,在货物运输与合同条约上,可以绕开美国地理追踪,在资金结算上,也可以相应通过人民币跨境结算等绕开SWIFT美元结算管制。

特朗普对伊朗的制裁很难真正实现完全封锁,同时其对沙特与OPEC的影响力也只能从“供给”层面对油价造成短期波动。中长期来看,石油作为商品其价格依然主要受供需影响——从这方面讲,特朗普很难以一己之力影响油价,其背后的政治与经济利益才是影响油价的深层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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