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4日,除夕,过去100年有这些不一样的过法

2019年02月05日 11:41:32
来源:好奇心日报  

文章来源:好奇心日报;作者:蔡一能

今天是2019 年2 月4 日,这一年的第35 天,农历大年三十。我们找到了100 年来,人们关于除夕的一些记忆。

1917

1917 年除夕,胡适、陈独秀、沈尹默、刘半农四位北大教授同时在《新青年》杂志上刊出以“除夕”为题的诗。那是新文化运动的高潮时刻,你依然可以从他们的文字中感觉到反叛、新潮和幽默。

刘半农给出的是一组小诗,颇为动人:

(一)

除夕是寻常事,做诗为什么?

不当他除夕,当他平常日子过。

这天我在绍兴县馆里,馆里大树甚多。

风来树动声,如大海生波,

静听风声,把长夜消磨。

(二)

主人周氏兄弟,与我谈天;

欲招缪撒,欲造“蒲鞭”,

说今年已尽,这等事,待明年。

(三)

夜已深,辞别进城。

满街车马纷扰;

远远近近,多爆竹声。

此时谁最闲适?

——地上只一个我!

天上三五寒星!

1929

1929 年除夕,鲁迅在日记里一共写了10 个字:“九日晴。下午往内山书店。”

第二天,也就是农历春节,日记同样索然无味:“十日星期。晴。旧历元旦也。”

鲁迅不爱过年。他在1934 年写道,自己不过旧历年已有23 年。算下来,正好是从辛亥革命之后开始。辛亥之后,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决定改用公历,以公历1 月1 日为新年。

移风易俗的努力,到1929 年到达了顶峰。这年,国民政府宣布废除旧历,禁过旧年,连旧历历书都禁止印售。也难怪鲁迅先生在这一天选择去书店自得其乐。

不过,在传统这件事上,政治、文化精英总是得向民间低头。1931 年,《民国日报》刊发社论,承认了之前的政策失误:“废历系社会实际生活所形成……想用命令和宣传力量,去革除废历,实系违背事实之奢望,决无立即实现之理。”

至于鲁迅先生,也在1933 年恢复了过旧历年的兴致。那年除夕,他和许广平邀冯雪峰吃了顿年夜饭,饭后,与儿子周海婴登上屋顶,燃起爆竹。1934 年,他在《过年》一文里分析道:

“悲愤者和劳作者,是时时需要休息和高兴的。古埃及的奴隶们,有时也会冷然一笑。这是蔑视一切的笑。不懂得这笑的意义者,只有主子和自安于奴才生活,而劳作较少,并且失了悲愤的奴才。我不过旧历年已经二十三年了,这回却连放了三夜的花爆,使隔壁的外国人也‘嘘’了起来:这却和花爆都成了我一年中仅有的高兴。”

——鲁迅,《过年》

另一位新文化运动的旗帜——胡适,1934 年任职北大文学院院长、中文系主任。他在这年除夕赶了三场饭局:

“午饭在欧美同学会,有两局:一面是孟和、孟真为袁守和饯行;一面是余上沅约梁实秋吃饭,并有今甫、一多、吴世昌、陈梦家、公超、林伯遵众人”,“晚上到美国使馆吃晚饭”。“我回家时,家中过年的客还在打牌,我打了四圈,就去睡了。他们打牌守岁,直到天明。”

嗯,这很胡适。

丰子恺漫画。图片来源:wenming.cn1949

1949 年除夕,来自台南的妇产科医生梁永禄呆在了北平。两年前台湾的“二二八事件”,震惊了许多像他一样身在大陆的台湾人;这年,山西大学给他送来的两个月工资——1120 元金圆券,也让他对政府颇为不满:“以此待遇给大学教授的政府,怎么不会倒!”

除夕这天的日记写道:

“今天除夕,妻子分离在台北,东西又贵,10 天前存起来的两斤豚肉拿出来过这新年了。晚上吃包饺子、喝面汤,花生仁作下酒菜,生来最简单。和永寿五弟、练习生、老妈子过这青黄不接、尚弥漫混乱中的除夕的晚餐。”

——梁永禄,医生,曾为旅平台湾同乡会会长

大年初一,梁永禄出诊,得3 块银元,“在这时代也不错。”

大年初三,中国人民解放军接管北平防务。

1967

时隔近40 年,除夕再一次被政治化了。

1967 年农历腊月,从《解放日报》刊登“春节不回家”的倡议开始,“不过春节”的舆论声势越来越壮大。《人民日报》的一封倡议书写道: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我们要大破大立。围绕春节,大造几千年来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的旧风俗、旧习惯的反。大立无产阶级的新风俗、新习惯,大立毛泽东思想。什么敬神、拜年、请客、送礼、吃喝玩乐,都统统见鬼去吧……”

——《人民日报》,1967 年

农历腊月十九,国务院发布了“春节不放假”的通知。那年除夕,横幅和大字报取代了传统的节庆物什,布满上海街头。春节就这样被“革命化”了。

1979

退伍军官布坤明清晰地记得1979 年的除夕,那是公历的1 月27 日。当时他身在云南,担任一支部队的连长。

以下是他对那顿晚饭的回忆:

“队伍解散后,以班为单位在橡胶树旁的空地上围成一圈,或蹲或坐。菜肴盛在各自洗净的脸盆里,主食既没有北方人爱吃的水饺,也没有南方人青睐的米线,仍是一成不变的米饭,唯一的亮点是荤菜充足。炊事班长高声承诺:‘今天肥肉瘦肉管够,保证供应。’有人小声接着应答:‘都吃好喝好啊,说不定这是最后的会餐了。’人们以水当酒庆祝新年,林子里洋溢着愉悦欢快的气氛,我的心却难以平静。”

——布坤明,退伍军人

20 天后,中越边境战争打响。

边关战事紧急,远在北京的人民大会堂却在发生另一场变革:消失多年的交谊舞又回来了。一篇文章这样描述镜头下的那场除夕联欢会:

“舞会上,一对青年男女优美地画着华尔兹的圈,女子与男伴的距离保持在20公分开外。他们脸上荡漾的幸福感觉,被摄影师李晓斌适时的捕捉进了镜头……


“当时参加舞会的人很多,由国务院管理局组织,一些领导干部和一些文艺团体的青年。在此之前,跳交谊舞是不被允许的,文革期间叫封资修,那次大会堂舞会是一个信号,但这已经足够了。”

——王刚,《解禁年代的身体摇摆》

这年1 月17 日,《人民日报》发表群众来信,题目是《为什么春节不放假》。次年,中国恢复春节休假制度。

1999

从1990 年代开始,中国人的除夕保留节目变成了包饺子、放鞭炮和看春晚——至少在北方是这样。

1999 年除夕,央视春晚如期而至。这是一届“全员真唱”的春晚,许多歌曲留在了人们的春节记忆中:陈红、蔡国庆、张迈、江涛带来的《常回家看看》已成经典,祖海、佟铁鑫的《为了谁》纪念了98 抗洪,任贤齐演唱了《对面的女孩看过来》。“金曲回顾”环节则有宋祖英的《辣妹子》、张也的《走进新时代》……

那一年,小品演员赵丽蓉最后一次登上春晚舞台,大山等四位“老外”合作了一段相声。当然,你不可能不记得赵本山、宋丹丹、崔永元的小品《昨天今天明天》——它可能是很多人对“春晚小品”的第一反应。除了浓浓的东北味,你也能从“弹劾”“光荣下岗”“薅社会主义羊毛”这些梗里听到一个时代的声音。

(参考资料:北京晚报:“新青年”的除夕;马承钧、古风、陈鲁民、刘绍义:近代名人如何过年?;周昂:民国时期名士过年记:胡适在除夕1天赶3个饭局;孙萌萌:梁永禄:66年前的除夕日记;腾讯新闻:革命化春节:过年不放假;布坤明:回忆1979年临战前的春节:在南疆橡胶林枕戈待旦,除夕会餐突然开荤;蔡梦吟:“大年”一家人的春节记忆;王刚:解禁年代的身体摇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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