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需要孵化“疯狂”

2019年02月24日 12:23:23
来源:IWEEKLY  

作者:张宇婷

来源:周末画报

一直以来,皮埃罗·斯加鲁菲(Piero Scaruffi)都不懈地向世人“布道”。他著有《硅谷百年史》《智能的本质》《人类2.0》等科技畅销书,其中《硅谷百年史——伟大的科技创新与创业历程(1900-2013)》,被亚马逊评为“人生必读100本书”。而早在2006年,他的个人新闻网站就被《纽约时报》评价为“史上最伟大的网站”。现在,我们又得知,他竟然在中国也有自己的微信号。

皮埃罗·斯加鲁菲是一个科技大拿。作为美籍意大利人,他毕业于意大利都灵大学数学系,20世纪80年代初来到硅谷,在90年代中期于斯坦福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室深造,他也是硅谷人工智能研究所(SVAIRI)的创始人。科技从业经历让他对硅谷有了深入的理解,与此同时他还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斯坦福大学等授课。

永远站在时代前面的硅谷精神布道者,这是外界赋予皮埃罗·斯加鲁菲的高大形象。但在深入了解之后,我们看到了皮埃罗那有趣而叛逆的灵魂:他兴趣广泛,在心智论、文学艺术、音乐史等领域多有著述,他坦言为了自己热爱的音乐而工作赚钱;他认为硅谷已经变得不太像硅谷,而中国的创新园区距离硅谷还有不小的差距;虽然他是全球人工智能及认知科学专家,硅谷人工智能研究所(SVAIRI)的创始人,但这位科技大拿并没有大谈其对人工智能趋势的看好,反而提出了辩思。

与硅谷的过去相比,我们更希望从皮埃罗·斯加鲁菲口中得知,未来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未来十年新技术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以及,下一个硅谷在哪里?

皮埃罗·斯加鲁菲让我们从他的书里去寻找未来的样子。他告诉我们,下一个硅谷将会出现在那些能够真正把所有的学科融合在一起的地方。他认为,只要拥有疯狂点子的孵化沃土,创新便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

Piero Scaruffi时常做客中国

Piero Scaruffi时常做客中国

人工智能在硅谷飞速发展

人工智能在硅谷飞速发展

仍然遥远的人工智能

皮埃罗·斯加鲁菲承认,人工智能是一个非常迷人的研究领域,“我所知道的人工智能是计算数学(Computational Mathematics)的一个分支。数学才是它真正的本源所在,而且它所应用的数学一点也不难。与我的大学论文所研究的理论物理方程相比,计算数学并没有那么复杂”。但他同时无情地表示: “不幸的是,人工智能的发展仍处于石器时代,人类要见证机器超越人类的人工智能时代还很遥远。”

虽然包括斯蒂芬·霍金、埃隆·马斯克等在内的很多科学家、企业家,都把人工智能的发展视为关乎人类生死存亡的一大威胁。但从专家角度,皮埃罗·斯加鲁菲认为上述知名人士对此所作的判断都是基于好莱坞电影里的那种人工智能,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人工智能——“一种我认为它并不存在,或者说不会很快出现的人工智能。我周围的人工智能从业者每天都在研究软件代码和调整计算公式,这与电影大片里展示的情况有天壤之别。”他这样说。

他认为,历史是非常有趣的,十年前,很多人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做人工智能。十年之后,每个人都在说自己做人工智能,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好莱坞电影推动了这一概念,以至于所有的地方都在谈人工智能这个概念。一些人做的只是跟机器和电脑相关的自动化,并非是人工智能。比如一些厂商说自己的汽车上加载了人工智能,其实只是市场推销行为。

在《智能的本质》一书中,皮埃罗·斯加鲁菲从“人工智能”这个词的本源出发,告诉我们,我们混淆了机器和人的能力,他认为人类智能是一个更复杂的事情,用“智能”来形容机器是完全不合适的,而把机器和人类等同,则是危险的。

谈到人工智能真正的发展趋势,皮埃罗·斯加鲁菲希望我们去关注美国最大的开源网站Github。“很多人会问我,今天在硅谷主要的趋势是什么?我不会去问政府,也不会去问像苹果这样的大公司,我会做的就是浏览Github,去看看工程师们在上面做一些什么。”他发现,在四五年前,这个网站上有很多的项目都是关于虚拟现实的,而两三年前开始出现很多关于人工智能的项目。

皮埃罗·斯加鲁菲认为,在人工智能发展过程中,真正有价值需要关注的是医疗方面的应用。比如医生用肉眼识别片子很难,有一些隐含的信息是医生没有识别出来的。而对于置身于人工智能领域的科技公司来说,只是提供技术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未来人工智能技术会越来越容易使用,而且会免费。关键是需要非常伟大的商业模式。“对于一家公司而言,最大的挑战是你用这种技术做了什么产品,用在什么样的使用场景中。”

对于新技术的未来演变方向和面貌,皮埃罗不仅拥有一名硅谷工程师的严谨,而且擅于从历史文化学者的哲学视角,对社会和人性的影响进行深入思考。在《人类2.0》一书中,他挑选了最有潜力塑造科技乃至人类未来的新技术进行详述,除了人工智能外,还涉及大数据、物联网、纳米科技、虚拟现实、生物技术、社交媒体、区块链、太空探索和3D打印。他认为,这些科技中的每一种都会带来一场经济革命,乃至社会和生活大变革,但真正的革命却会从这些科技之间彼此互动、彼此增强以及互相融合中产生。

“随着科技的发展,人类的发展也将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或版本,可以称为人类2.0时代。在这个新的时代,人类历史上几千年来亘古不变的生、老、病、死的大问题,已正式被纳入了技术的解决范畴,接下来的新一次科技革命将可能会重新定义人类。”皮埃罗说,“人类2.0”同时是一个开放的概念,因为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取决于我们现在的选择,取决于我们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未来。

更多初创公司在硅谷Moffet Field地区出现

更多初创公司在硅谷Moffet Field地区出现

硅谷

下一个硅谷在哪里

此次到中国来之前,皮埃罗·斯加鲁菲刚刚在美国参加完音乐会。他对艺术的狂热似乎超越了科技,“其实在《硅谷百年史》出版之前,我在网上已经有一些名气,但那是因为音乐。我做的事情很多,旅游也很多,睡觉睡得比较少。我会为了自己热爱的音乐而工作赚钱”。在他看来,科学必须与艺术结合,艺术有助于带来范式转换,纵观历史,重大的科学革命通常与重要的艺术时期在时间上是重合的。

为什么硅谷会出现在美国西海岸,而不是欧洲或者美国东海岸?皮埃罗说: “因为这里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疯狂的人。疯狂的诗人,疯狂的艺术家,我说他们疯狂,但其实这种叫法不好,他们只是与众不同而已,他们都是T型人才。”在斯坦福大学,他一直告诉学生们,要成为T型人才,而不是I型人才。I型人才是专才,他们对某一个领域非常精通;而T型人才,他们对某一个领域非常了解,但是同时他们也具备其他很多领域的广泛知识。只有T型人才,才能够将不同的技术融合在一起,带来大量颠覆性的活动。

为了促进跨学科发展,皮埃罗还在硅谷创办了最有影响力的三大节日之一——跨界LASER(激光)节。皮埃罗的LASER活动与真正的激光无关,而是指融汇了生活、艺术、科学和技术的聚会。当活动举行时,最优秀的一些艺术家、发明家、科学家、学者和思想家汇聚一堂,就各种各样的话题进行非正式陈述和对话。

《硅谷百年史》以编年体记录了硅谷从1900年至2013年期间发生的重大事件、科技公司和科技人物。这本书是皮埃罗和好友阿伦·拉奥共同完成。《硅谷百年史》之所以在中国也如此畅销,是因为中国读者对于硅谷历史的迫切渴求,很多人都希望能复制硅谷的成功经验。对此皮埃罗表示:“ 即便是在美国,也很难再创造一个硅谷。让每一个地方甚至每一个人做一样的事情是错误的。硅谷能够成为硅谷背后的原因和它长久的文化有着重要关系。其实,每个地方的文化都是不同的,硅谷、纽约、伦敦、北京、上海、杭州都各有不同。”

但他同时表示,在多年的成功发展后,硅谷近年有一种不好的趋势,“硅谷是疯狂点子的孵化沃土。诗歌、雕塑、科技,无论你给他们什么,他们都会用来做一些非正统的事情,而现在我们正在远离这种精神”。

关于硅谷精神,皮埃罗讲述了自己在欧洲早年的亲身经历。他曾在一家欧洲的跨国公司工作过10年,每当一个工程师团队有一个新产品的想法时,经理人员就会问一个很微妙的问题:“有人干过这个吗?”如果他们回答“是”,经理就会说:“我们太迟了。”如果他们回答“否”,经理就会说:“那就没必要了。”这样,工程师们就没法做什么新东西。而在硅谷,美国人敢于冒险的热情得以发扬光大。硅谷培育了一种敢于冒险的文化,进而把它变为一种科学。

皮埃罗认为,在冒险文化激励下,硅谷允许失败。“失败反而意味着你在尝试充满挑战的事情。独特的社会人文环境,是其他地方所不具备的,这是为什么创新和天才企业家诞生在硅谷而不是在纽约的原因。”

但现在,投资理念和大公司的出现,使硅谷的初创公司急于变现,他们受大公司的管控也太多,以至于来硅谷工作的人们开始看重高薪和稳定的工作,他们变得更理性更害怕失败。

所以说,硅谷是模仿不出来的,现在的硅谷也并不是《硅谷百年史》 中的那一个硅谷。皮埃罗表示,硅谷一定是在创意与想象中孵化出来的。

回到中国的现实来看,他认为中国社会的很多观念限制了创造力的发挥。“当我在硅谷听人们创新的想法时,他们往往告诉我的是:我有一个好主意,全世界都没人用过。而当我在中国听人们有关创新的想法时,他们往往告诉我的是:我有一个好主意,虽然已经有极少人开始实践这个想法了,但我能让这个想法实践得更好。”他同时认为,中国科技产业也缺少T型人才,“我到过中国很多地方,但却不想了解IT 相关的东西,因为大家都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敲着键盘,那非常无趣。我希望人们去看建筑、看艺术、听音乐,那才是城市的精神,真正有创造力和生命力的东西”。

皮埃罗· 斯加鲁菲(Piero Scaruffi)

《硅谷百年史》作者皮埃罗· 斯加鲁菲(Piero Scaruffi)

Q&A

Q=《周末画报》 A=PIERO SCARUFFI

Q :您撰写了《硅谷百年史》《智能的本质》等科技著作,对于人工智能,您想表达的观点是什么?

A :我有许多观点想表达,首先机器和人其实是完全不同的。比如,Memory 一词,可以同时用来形容电脑和人,但实际上电脑所拥有的是存储,人拥有的才是记忆。我们只是在选择一个熟悉的说法去描述机器,电脑实际上没有和人类一样的记忆功能。

我们用智能这个词来形容机器也是一样的。智能这个词应该是形容人类的,而不是机器。机器做的是类似的事情,并不是真正的智能。

Q :如果不能用人类的“智能”词形容机器,那应该用什么形容?目前人工智能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

A :我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机器。写《智能的本质》还是想惊醒人类,我们混淆了机器和人的能力。人类智能是一个更复杂的事情。历史是非常有趣的。十年前,很多人不愿意承认自己在做人工智能。十年之后,每个人都在说自己做人工智能。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好莱坞电影推动了这一概念,以至于所有的地方都在谈人工智能这个概念。一些人做的只是跟机器和电脑相关的自动化,并非是人工智能。比如一些厂商说自己的汽车上加载了人工智能,其实只是市场推销行为。

Q :人工智能领域的科技公司需要注意些什么?

A :人工智能领域里的商业模式方面,如果创业公司只是提供技术是非常危险的。技术越来越容易使用,而且会免费。如果想提升技术,需要非常伟大的商业模式。对于一家公司而言,最大的挑战是你用这种技术做了什么产品,用在什么样的使用场景中?

Q :谈一谈您之前的畅销书《硅谷百年史》,如何看待中国读者对于硅谷历史的迫切渴求?

A :我想中国的现在和40年前的硅谷很像,充满科技感。硅谷诞生了乔布斯、扎克伯格这些创业者,我试图去解释硅谷是如何做到的。硅谷喜欢疯狂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便90%会失败,仍然阻挡不了一些科技的发展。比如1970年,电脑大的超过一间房子,而现在每个人都能使用电脑。这是硅谷最强大的思想。我们常常说:“Who Cares(谁会在乎呢)!”

中国读者很想了解硅谷为何成为硅谷的,如何复制硅谷的成功经验。即便是在美国,也很难再创造一个硅谷。让每一个地方甚至每一个人做一样的事情是错误的。硅谷能够成为硅谷背后的原因和它长久的文化有着重要关系。其实,每个地方的文化都是不同的,硅谷、纽约、伦敦、北京、上海、杭州都各有不同。

Q :在《硅谷百年史》这本书畅销背后,您平时创作和写作的方式是怎样的?

A :有些书是通过我去图书馆查资料,做调研写成,比如《硅谷百年史》。也有因为我在个人专栏上持续更新,汇聚而成,比如《智能本质》这本书。《硅谷百年史》这本书是我尝试解释硅谷,而硅谷有史蒂夫· 乔布斯、马克· 扎克伯格等优秀的企业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本书是否能够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