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手不足，日本便利店或许不再24小时营业

文章来源：好奇心研究所

作者：李童

今年 2 月，日本大阪一家 7-11 便利店店主因擅自缩短夜间营业时间而被总公司要求缴纳天价违约金一事，引爆了日本便利店行业长期潜伏着的一颗炸弹。有关便利店是否应该继续维持 24 小时营业方针的讨论甚嚣尘上。

当事店主松本实敏现年 57 岁，今年 2 月 1 日，他将营业时间从 24 小时改为早 6 点到凌晨 1 点。缩短营业时间的原因是人手不足。由于位置较偏、工作辛苦，难以招到店员，松本只能与妻子昼夜不停地工作， 去年 5 月妻子去世后，松本又独自支撑了 8 个月，期间只休息了 3 天。

由于向 7-11 总部要求增派人手以维持 24 小时营业未得到回应，松本擅自更改了营业时间。总部获悉后表示“若不恢复 24 小时营业，就属违约”，如要解约则需支付 1700 万日元（约合人民币 102 万元）违约金。

大阪便利店张贴的营业时间缩短告示

此事一经报道，立刻引起了广泛讨论。人们惊讶地发现，便利店加盟店主的劳动状况普遍比想象中还要恶劣。

日本经济产业省《2018 年便利店调查》显示，参与调查的全国 1 万多家加盟店店主中，39%不满意加盟后的状态，不满意比例较 4 年前提高了 12 个百分点。被问及合同到期后是否会续约时，仅有 45%的人回答愿意续约，比 4 年前减少了 23%。主要原因是挣得太少，工作时间太长。

1/2加盟满意度调查。黄色为满足、橙色为基本满足、蓝色为不满足、灰色为不知道。图片来源：经产省

7-11 加盟店店主组成的“便利店加盟店工会”委员长酒井孝典以自己举例：2018 年自己的营业利润为 295 万日元，排除各种杂费，最终到手 269 万日元。而近三个月来，他的工作时间分别为 367 小时、353 小时、322 小时。

日本法律规定“过劳死认定标准”为每月加班 100 小时。普通公司职员 1 天工作 8 小时，1 周工作 5 天的话，每月标准工作时间应为 160 小时。如果每月工作长于 260 小时，则可判定为过劳。而酒井的工作时间明显已远超这一标准。

繁重的劳动并不能带来可观的收入。以行业龙头 7-11 为例，加盟一般分两种类型：自行准备店铺土地和建筑、由总部提供店铺土地和建筑。初期加盟费从 300 万日元到 250 万日元不等。其后每月需向总部上交总营业额的 43%。再去除雇佣店员的工资支出、水电费、过期食品废弃费等，最后才是店主所能获得的营业利润。

尽管罗森和全家抽成较低，分别为 34%和 35%，但目前日本加盟便利店总体的利润水平仍不乐观。年收入在 400万日元以下的约占 4 成，大多数都在 300~600 万日元之间。由于加盟店多为夫妻共同经营，核算下来，夫妇每人平均年收入仅为 300 万日元。而目前日本普通公司职员的年收入已超过 400 万日元。

导致过量劳动的主要原因是人力不足。近年来，便利店数量不断增加，从业人员需求量也随之升高。与之相对，在少子高龄化进程中，低端行业劳动力不足问题日益严重。便利店工作辛苦、时薪较低，即使近几年最低时薪不断上涨，也仍然很难留住打工者。

人手是否不足？黄色为不足，橙色为勉强够用，蓝色为足够。图片来源：经产省

经产省调查显示，2018 年感到人手不足的店主占 61%，这一数据在 4 年前仅为 22%。由于便利店店员多为打工者，没有正式职员合同，流动性较强，店主无法有效规定他们的上班时间。在尤其缺乏人手的夜间，店主只能自己顶上。

事实上，除个别位置特殊的店铺外，便利店夜间营业额并不算高，很多时候还是笔赔本生意。因此加盟店主经常对 24 小时营业规定叫苦不迭。但各大便利店总部仍然坚持“ 24 小时营业方针”。

原因在于，总部一般利用深夜时间配货，既无交通问题，又节约成本。在人少的夜间，便利店店员可以完成盘点、清扫、上货等工作，迎接第二天早晨的客流高峰。如果停止 24 小时营业，整个物流系统都要做出重大调整。

另外此前的相关实验证实，如果一家便利店夜间不营业，则其白日销售额也会受到影响。白日销售额一般会比 24 小时营业时下降三成。出现这一现象的原因尚不明确，但有人认为，可能是夜间不营业降低了该店在周边顾客心目中的可依赖程度，从而导致顾客转投附近的其他便利店。

围绕这一问题，加盟店与总部间的矛盾日益激化。为此日本经产省破例做出了干预。经产相世耕弘成 4 月初会见了 7-11、全家、罗森等便利店高层，要求他们在 4 月底前拿出行动计划，解决加盟店人力不足、无法维持 24 小时营业的问题。

行业龙头 7-11 从三月下旬开始，在十几家直营店开始尝试缩短营业时间。有的店铺从早 7 点营业至晚 11 点，有的则从早 6 点营业至凌晨 1 点。几个月后将视实验结果对现行规定做出调整。但预计不会给加盟店自由选择营业时间的选项。

而坐二把交椅的全家目前有 500 家店铺实施夜间短时营业，其中加盟店有 41 家。此后也将视加盟店要求增加特许店铺。今年 7 月，还将在 2 家加盟店进行“深夜无人营业”实验。在 0~5 点，顾客可通过人脸识别系统和自助结算机结账。

第三位的罗森计划今年 6 月起，将加盟店纳入夜间短时营业实验对象。预计在 270 家店铺展开这一实验。目前已在多家店铺导入自助结算机，并开始验证人脸识别系统与无人营业店铺的可行性。

总体来说，部分情况十分困难的加盟店有望得到救济，但 24 小时营业制度很难被动摇。

便利店在日本社会中扮演着极为特殊的地位。与其说它是食品和日用品零售店，不如说是重要的基础设施。存取款、复印打印、寄送包裹、缴纳水电费……众多功能集中在小小的店面中，成为了居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地震等各种自然灾害中，还担负起生命线的角色，成为联结附近居民的枢纽。

为扩大规模效益，日本便利店数量逐年增加。截至今年，全国约有 6 万家店铺。为了节约配送成本，同一家公司的店铺常常集中开设。200 米的街道两侧接连看到三家 7-11 的情况并不罕见。

但到了今天，便利店数量已趋近饱和。过于密集的店铺排布使得加盟店生意越发难做。注意到这一情况，各大便利店总悄悄始转变了经营策略。

7-11 计划 2019 年新增 150 家店铺，创 40 年来新低。以往会有 6 成资金投入新店铺建设，而今年这笔资金被用于老店装修。

全家 2019 年计划向老店投资 1130 亿日元，为去年投资额的 2 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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