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境电商的大蛋糕：2020年，9亿人或为“海淘族”

凤凰国际智库：请您简单介绍一下世界电商和跨境电商在这几年的发展趋势？

欧阳澄：自2008年以来，全球贸易增长乏力，呈现持续低迷状态。根据2016年WTO贸易数据，2015年全球贸易总量虽然增长了2.7%，但由于大宗商品价格下跌，全球贸易额却在下降。然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全球电子商务发展依然迅速。根据埃森哲咨询公司和阿里研究院2015年联合发布的《2020年全球跨境电商B2C市场展望报告》显示，预计2014年至2020年，全球跨境电商B2C将会保持27%年均增长。跨境电商消费人群将从2014年的3亿人，增加到2020年的9亿人，占全球电商适龄消费人群的三分之一，年均增长可能会超过21%。

其中，中国的增长趋势更加明显。2015年，跨境电商交易额（包括B2B和B2C）已经占中国外贸总额的19.5%。近几年来，中国跨境电商贸易额年均增长达到30%，预计2020年中国跨境电商贸易总额有望达到12万亿元，占外贸总额约37%。

可以说，这是互联网技术变革带来的新商业革命，而且这种历史趋势是不可逆转的。虽然跨境电商会逐渐替代传统的线下贸易，但跨境电商也会带来大量的新增贸易，为全球贸易增长和扩大消费做出重要贡献。我们已经看到，正是因为有了淘宝、天猫国际等电子商务平台，中国消费者才逐渐在网上购买越来越多的商品，而且购买的很多商品都是新增消费，在线下可能并不会去购买。

电商江湖：中美不分伯仲，欧洲正在衰落

凤凰国际智库：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欧美的电商发展水平不如中国，是这样吗？

欧阳澄：中国和美国在互联网经济发展方面总体上是并驾齐驱，但欧洲已经跟不上中美两国的步伐。全球前15大互联网企业中，美国占11家，中国占4家，却没有一家欧洲企业。从电商市场规模来看，中国已经远远超过美国。数据表明，2015年中国电商市场规模已经超过了6000亿美元，而美国电商市场规模只有约3500亿美元。根据市场调研公司eMarketer研究数据，预计到2018年，中国可能会占据全球50%以上的电商市场，中国电商交易额将超过其他国家总和。

尤其值得指出的是，目前中国电商业务在全球发展最快、市场最大，而且在跨境电商模式探索方面最为领先。中国通过跨境电商综试区等“先行先试”，已经就跨境电商初步创建了一套运营良好、“既管得住，也走得通”的监管服务体系。在制度创新方面，阿里巴巴积极配合杭州等多个跨境电商综试区，在B2B、B2C、进口和出口等多个领域创新政府监管措施，完善商业运营条件，为中小微企业“优买、优卖”创造良好环境。我们有理由相信，中国在跨境电商发展和创新方面，已经形成了“可传播、可复制”的经验，完全可以引领全球跨境电商发展。

电商界少了“江湖规矩”：国家间发展不同、理解不同

凤凰国际智库：随着跨境电商的不断发展，是否已经到了需要建立某种国际通用规则的地步？

欧阳澄：自20世纪90年代，WTO就已经开展电子商务规则方面的讨论，但现今的国际通用电商规则仍然处于“碎片化”的起步阶段，发展比较缓慢。但在实际贸易中，电子商务发展如此迅猛，正成为一种重要的贸易形式，已经需要建立全球通用的规则和标准。近几年来，包括TPP、TTIP、中韩FTA等各个自由贸易区谈判，都开始包括电子商务方面的内容。截至2016年3月，向WTO通报的269个区域贸易安排中有65个协定包括电子商务条款。近两年，包括美国、欧盟、日本、加拿大、新加坡、巴西在内的不少国家，都向WTO提出了关于电子商务规则方面的提案，电子商务规则正在成为WTO谈判和各个自贸区谈判的新热点。阿里研究院密切关注这些谈判动向，也在积极发出声音、提出建议，为中小微企业发展争取更好的贸易规则和政策条件。

凤凰国际智库：如果各个国家之间电商发展情况不均衡，会不会影响到规则制定时各个国家的关注点和话语权呢？

欧阳澄：是的，这确实会产生影响。各国对电子商务以及跨境电商规则有不同理解、关注点以及利益点。例如，跨境电商或电子商务包括哪些领域？各国对此看法并不完全一样。WTO的货物贸易委员会、服务贸易委员会、知识产权委员会等机构都在从不同角度关注电子商务规则，联合国贸易发展组织、世界海关组织等相关机构也对此很重视。

但是，电子商务的定义是什么？到底包括哪些内容？现在并没有一个完全统一的概念。美国认知下的电子商务，主要指的是“数字贸易”，它关注的是数据流动，是数字化的一些产品，比如音乐、电影、信息处理等与知识产权相关的数字产品。但是，包括中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既关注这些数字产品，也关注通过电子商务进行的实物贸易，包括与实物贸易相关的税收、支付、物流、贸易便利化和“单一窗口”数字口岸等。说到跨境电商，中国普通消费者首先想到的是买东西（实物）、卖东西（实物）。可见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在电商规则的谈判中，是有不同层面的关注点和利益诉求的。

关于电商规则在WTO中的谈判，我想最后结果应该是均衡和普惠的，既囊括前瞻性的数字贸易，也包含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投资合作，也有与电子商务相关的数据流动、知识产权、消费者权益保护、贸易便利化等等内容，领域将会非常广泛，充分反映电子商务的全貌和时代发展的需求。

凤凰国际智库：制定这些规则，应遵守哪些最基本的原则？

欧阳澄：从阿里研究院研究的角度来说，我们认为这些规则首先应该是普惠的，即中小微企业、消费者、发展中国家，包括落后地区都应从国际贸易中得到实实在在的实惠；其次是自由、开放和非歧视性原则，要在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下，逐步建立一个全球的网络贸易和消费大市场；另外要体现创新和可持续发展的原则，互联网经济本身就是通过不断创新持续推动发展，因此在规则设置中就要为电子商务发展创造灵活、宽松和自由的环境，让规则能够根据技术变革和市场需求去不断迭代和创新发展。

Ewtp——为各方商量制定“电商江湖规矩”而来

凤凰国际智库：建立世界性跨境电商规则有什么意义呢？

欧阳澄：在G20杭州峰会上，eWTP可以说是最具中国特色、最有时代特征、也是最有创新意义的一项倡议。在一定程度上，时下的国际贸易规则已经滞后于互联网经济和电子商务的发展，甚至一些国家的部分监管体系和规则标准阻碍了跨境电商的快速发展。

过去，无论是WTO还是自贸区的规则制定，主要是由政府和大企业发挥主导作用，中小微企业以及消费者的声音和诉求比较难以得到体现和满足。中小微企业没有能力和条件做全球贸易，只能成为国际供应链里的小环节，为跨国大企业服务；消费者也很难购买到其他国家和地区的优质商品；发展中国家在传统国际供应链中是趋于低端、附属和被边缘化的，并且全球贫富差距和数字鸿沟在不断扩大。这些可以说是过去全球化所出现的不完善和弊端。

如今，中小微企业通过跨境电商平台，通过互联网技术带来的普惠金融、智能物流、云计算、大数据还有一些新型的商业服务，能够实现“买全球、卖全球”。广大消费者也可以通过电商平台方便地购买到全球的优质产品。因此，中小微企业和消费者正在成为全球化的参与者，正在成为全球化普惠发展的新驱动力量。在这时代背景下，阿里巴巴去年提出了EWTP，当时是叫作“EWTO”，但我们觉得“O”是“organization”，即组织，这更应该是一个开放的平台，所以改成了“Platform”，即EWTP。

在定位上，我们希望eWTP是互联网时代的新型国际合作平台（机制），各利益相关方通过公私对话和机制性合作，针对全球互联网经济和电子贸易发展，探讨发展趋势和面临问题，推广商业实践和最佳范例，孵化贸易规则和行业标准，推动交流合作和能力建设等。

我们设想，未来eWTP不仅是一个开放的国际交流合作平台，还有望进一步发展成为一个全球的、繁荣的电子贸易生态体系，而全球中小微企业和消费者将在其中发挥重要作用，并从中真正受益，更好地成为全球化的参与者和受益者。

我们提出EWTP的倡议，是希望能顺应当前电商飞速发展的时代潮流，帮助中小微企业发展，促进普惠贸易和互联网经济的增长，塑造新的贸易规则和标准。这些规则的提出和建立，并不能说是唯有阿里巴巴这一家公司想提出，而是将整个电子商务体系中大大小小企业的所有实践经验和市场需求所总结而成的规则和标准。所以说，EWTP并不是阿里巴巴的，也不只是中国的，它是一个全球的公共产品。

EWTP具备这四个特点：

（1）该机制由市场驱动和私营部门引领；

（2）各利益攸关方平等参与，包括政府机构、各种企业、国际组织、智库、专家学者、各种社群等，其中中小微企业、普通消费者、发展中国家的诉求需要得到更加充分的关注；

（3）该机制是开放透明的，感兴趣方都可了解和参与；

（4）该机制的相关决定和政策建议可能不会具有强制性的法律效力，而是需要国际社会通过广泛传播、积极倡导、商业实践去实现。

因此eWTP的定位、特点和宗旨，将使其成为联合国机构、世界贸易组织等多边和区域性国际机构的合作伙伴，互相促进、互为补充，共同推动全球经济社会的普惠发展。

一种颠覆：自下而上制定贸易规则，一国政府不再“唱主角”

凤凰国际智库：构建eWTP机制对我们的国家、企业和公民，有着怎样的影响？

欧阳澄：我们希望eWTP能够发挥这些作用：第一，有助于推动全球电子贸易领域的合作交流，创新贸易规则，实现快速发展；第二，有助于帮助中小微企业和消费者实现利益诉求，成为全球化的参与者和受益者；第三，有助于用“市场驱动、商业实践、先行先试”的方式，促进电子贸易新模式、新规则和新标准的传播和发展；第四，有助于帮助落后国家、落后地区“变道超车”，通过电子贸易连接全球市场，实现普惠发展。

事实上，互联网和电子商务的本质就是开放、透明、共享，所有人都能够参与其中，这也应当让所有利益攸关方一起来创新和发展贸易规则、行业标准、电商标准等。只要有一方提出好的想法，有国家和企业支持这个想法，就可以马上实施。这并不像是一项政策或是法案，需要各国各级政府机构批准。因此，过去的规则标准制定方式已经不能完全适应电子商务和互联网技术的创新速度和发展需求，而eWTP则可以弥补这一不足，成为WTO和其他国际合作机制的重要补充。

在未来，我们希望在eWTP基础上，能够建立一个统一、开放、自由、普惠的全球电子商务市场，不论这被叫作“网上自贸区”也好，或者是“网络经济共同体”。在此进程中，能够推动国际经济社会治理的转型升级。

凤凰国际智库：在推动建立世界性跨境电商规则的过程中，阿里巴巴和阿里研究院都做了些什么？

欧阳澄：阿里巴巴一直在通过互联网技术和电子商务帮助中国经济社会更好发展。外界往往认为阿里巴巴是一个电商企业，但其实我们一直认为自己是一家数据企业，我们用数据去赋能中小微企业、赋能消费者。也可以说，阿里巴巴是一家数据时代新的商业基础设施企业，我们为中小微企业和个人的发展和创新，提供了五大新商业基础设施。

第一是电商平台。既包括B2C也包括B2B，既包括进口也包括出口。根据客户不同情况，我们提供不同的服务，让客户更好地联接全球市场。

第二是智能物流。让数据多动、货物少动，最高效地让商品从制造厂商直接运送到消费者手中。比如，一家在北京的网店，生产企业在广东，消费者在西藏，通过数据分析和匹配，货物就可直接从广东运到西藏。

第三是普惠金融。根据电商平台上企业的历史交易记录、登记信息、客户评价等，我们可以向企业提供贷款、融资等服务，让信用等于财富。即使企业只需贷几千元，我们都能满足。这与需要抵押、手续费较高的传统银行相比，我们的服务有比较大的区别。

第四是云和大数据。例如，阿里“双11”活动的重要价值之一，就是为中国打造了非常稳定、高效的电商基础设施。“双11”当天，爆发式的买卖信息都能顺利走通，这就是阿里云所起到的重要作用。

第五是跨境贸易综合服务。企业做出口贸易的流程复杂，涉及报关、通关、检验检疫、退税、换汇等各个环节，这成为中小微企业参与国际贸易的重大障碍。现在，通过“一达通”等企业提供专业的外贸综合服务，可以让中小微企业更好地专心于贸易，大幅降低贸易成本，更好地参与国际竞争。

建立eWTP仍面临“3大难点”

凤凰国际智库：目前建立世界性跨境电商规则的难点和关键点在哪里？

欧阳澄：首先，国际社会需要更好地提升认识和达成共识，需要更主动、更积极地拥抱数据经济和电子商务，包括要减少贸易保护主义。毫无疑问，无论是国内电商或者是跨境电商，必然会对传统线下贸易产生替代作用，但保护和抗拒无法改变新的发展趋势，所以只能去拥抱它，更好地接纳它。当前，受多重因素影响，国际贸易保护主义有所抬头。在跨境电商方面，有些国家觉得外国商品寄到国内，会对本国零售业产生影响，有意出台一些政策制造障碍。这既损害了贸易自由化，也损害了本国消费者自由购买的基本权利。

其次，在跨境电商管理和规则制定方面，政府还要创新监管和简政放权。从中国电商的发展历程来看，滴滴打车、淘宝、支付宝这些产业，其实都是在一个相对宽容、监管较少的政策环境下发展起来的。在互联网时代，政府治理也需要转型升级，简政放权，管住底线，让个人、企业和市场可以更加自由的创新和发展。

第三，如何更好地让各利益相关方参与也是一大难点。当前，每个个体都可以成为一个个人公司，他可以开网店，可以提供外卖，可以开“滴滴”，可以向社会提供各种各样的服务。我们相信，未来的商业和社会组织将更多是“平台+个人”的形式。各类平台化组织作为底层支撑，个人和中小微企业则在台上唱戏。既然中小微企业是市场经济的基石，而且未来数量还会越来越多，就应当让中小微企业和消费者能够更好发声，更好地去满足他们的诉求。这本身也是互联网治理、经济社会治理的发展趋势。阿里巴巴提出eWTP，就是要倡导和发展这一多利益相关方的经济社会治理模式。

我们希望通过市场驱动和商业实践，能够孵化出互联网时代的电子商务规则和行业标准，建立一个开放、繁荣和普惠的全球电子商务平台生态。电商就是包罗万象的，未来也许我们不会再特指什么电子商务了，因为到了那个时候，所有的商务活动都是采取电子商务的形式实现。

凤凰国际智库：eWTP的远景和目标是什么？希望能达到怎样的规模和水平？

欧阳澄：我们希望，在国际社会的共同参与下，可以建立一个全球自由、开放、普惠的eWTP电子贸易平台生态体系，更好地帮助全球中小微企业和年轻人发展。不论是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包括欧美当前更加关心的数字产品，都能够在电商平台上自由便利的交易，让“全球买”和“全球卖”成为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其中，全球企业和个人的诚信体系建设也是实现这一目标的重要内容。总体而言，我们希望通过eWTP建设，能够实现人类经济社会的普惠发展，不论是个人、中小微企业、发展中国家和落后地区等，都能够成为全球化和全球贸易的充分参与者和公平受益者。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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