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难民在跨越塞尔维亚边境后，继续进行穿越匈牙利的行程，几个月来，他们中的许多人一直在烈日下不停行走。
来源：人物
整理：李晓磊
逃离
「如果必须离开你曾经住过、爱过、深埋着所有过往的地方，无论以何种方式，都不要慢慢离开，要决绝地离开，永远不回头。尽管未来藏在迷雾中，叫人看来胆怯。」
——帕瑞尔·马卡姆《夜航西飞》
随着叙利亚内战进入第五年，这个饱受战乱之苦的国家已有至少760万民众为躲避战火，逃离家园，不断涌向邻国。据联合国难民署7月9日发布的一份报告显示。其中绝大多数难民涌进了叙利亚邻国，仅土耳其就接待了近200万叙利亚难民。此外，前往伊拉克的叙利亚难民有近30万人，约旦近63万人，埃及和黎巴嫩分别有13.2375万人以及117.2753万人。
出逃的人们有两条主要线路，一是从水路进入意大利或希腊，这段路程短至数十公里，长达数百公里，起点是利比亚、土耳其等国；二是从陆路沿土耳其、保加利亚、匈牙利、奥地利等西进。
每一条路都充满荆棘，不管是在陆上还是海上，都是危险，甚至致命的。
满载偷渡难民的小舟飘荡在汪洋大海中。从土耳其的博德鲁姆海湾，到希腊的科斯岛，只有20公里的距离，坐船的话只需25分钟。可以说是通往欧洲最快捷的一条路线，为此，许多叙利亚难民选择冒着生命危险，从这里搭乘陈旧、超重的船只渡过地中海，前往希腊，然后转到德国等崇尚民主人权、从而和平富裕的欧盟国家。
9月10日，一场倾盆大雨使马其顿边境变成一片淤泥，至少7000名来自叙利亚的难民冒着大雨和混乱，试图穿越希腊北部进入马其顿。希腊警方称这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一次难民潮。
9月9日，一名叙利亚移民正试图在黑暗中躲过警察，偷偷爬过匈牙利边境的铁丝网。当天，匈牙利警方共抓获3321个非法移民，是今年以来单天最大的数目。在匈牙利，涌入的难民人数由今年上半年的每天150人左右增加到8月的每天2000余人，该国政府日前不得不在其与塞尔维亚的交界处筑起篱笆，封堵边界，阻止更多难民的涌入。不少欧洲国家在难民问题上采取消极态度，或是“闭关锁国”，或是相互推诿，不愿接纳过多难民，危机因而也迟迟无法得到有效的缓解。
9月8日，约数百名抵达匈牙利南部接壤塞尔维亚边境的叙利亚难民，试图冲破警察的防线，离开这片荒野。不远处就是开阔的向日葵和玉米地。
试图对抗全副武装警察的难民，面朝铁轨被绊倒。
9月1日，父亲牵着女儿沿着铁道，在夕阳下穿过塞尔维亚。
8月21日，移民试图冲闯警戒线进入马其顿，小孩们在混乱中嚎啕大哭。因叙利亚冲突被迫逃离家园的人们，被困在了边境上的无人之地。在叙利亚，200万儿童因此被迫逃离自己的国家。
8月5日，有移民正跳过法国加来边界的铁丝网，以到达可以前往英国的英吉利海峡隧道。为阻止非法移民闯入，英、法两国不久前达成协议，合作设立联合「指挥与控制」中心，共同管理英法海底隧道。
抵达
「如果没有彼岸，那么此岸就是一切，无论生命短暂、长久，都是唯一的机会。没有完结的起始是虚妄的，也是怪诞的，人可能更承受不了。」
——止庵《惜别》
通过土耳其进入希腊境内，由希腊入境欧洲，继续北上——这是偷渡者最经常选择的一条线路。许多人就这样葬身于大海，仅仅今年来就有2643人罹难，还有35万人正在试图这样前来。
今年以来，已经有10万男人、女人和儿童逃离战火纷飞的家园，从中东、北非和南亚，逃到一只只橡皮筏上，想跨过爱琴海到希腊的岛屿。而在组织偷渡的头目眼里，他们只是货物。蛇头会报出一个昂贵的价钱，然后将他们像沙丁鱼一样塞进船里。很多人没有办法，只能狠心抛掉自己苦苦留住的随身物品。因为过多的行李只会让原本超载的船更快进水。
然而就算冒着极大的风险，偷渡的船只安全靠岸希腊海岛，就地临时住下的难民们也前途难卜。
废弃的救生衣和残存的充气游艇排在莱斯博斯岛的海岸上。
一家六口人安全抵达希腊的科斯岛，年至中年的叙利亚父亲莱斯·马吉德抱着9岁的儿子和7岁的女儿，终于难忍泪水。他们刚度过了一场花费6500欧元，12个人挤在一只限载4人橡皮艇上的危险海上航行。七岁的小女儿Nour至今仍会做噩梦：「我们再也不要到海上了。」
一名叙利亚难民乘坐橡皮艇到达希腊莱斯博斯岛海岸后，双膝跪地。
9月10日，一名叙利亚妇女抵达莱斯博斯岛后，和家人相拥，留下了泪水。
怀抱着两个孩子的叙利亚父亲，安全抵达希腊科斯岛的海滩，露出了笑容。
等待
「没有什么比无助的感觉更令人压抑，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却无力阻止。有时，面对这种情况我们能做的仅仅是相互扶持，彼此帮助。」
——加思·斯坦《泪水河》
抵达希腊后，数千移民在莱斯博斯的沙滩等待登记和备案，如果没有登记，难民很难获得基本服务，也难以继续前行。许多移民几个月来一直在烈日下不停行走，他们拥有的只是身上穿的衣服，这些人现在需要更多的水，还需要更好的卫生服务和医疗护理。许多移民身上出现了脱水、出水疱、腹泻和晒伤等症状。
连续的烈日和酷暑，难民们长途奔波，风餐露宿，不少人已经离家十几天甚至数月。母亲们尽力哄着怀里哭泣的婴儿；男人们则照顾、安慰着自己的亲人。
困倦的难民在两辆车中间铺了条毯子，趴在上面稍作休息。
饥饿的婴儿在地上爬走。
坐在爸爸腿上的女童，皮肤上已渗出小红疹。
花巨资抵达莱斯博斯岛的人们在排长队领取救济食物。每天有50辆船抵达这里，运来1500-3000名难民。
8月8日，法国加来沙滩，难民在进行游行，沙滩上晒日光浴的人们投去目光。
8月11日，由于过多难民涌入、已经几乎陷入混乱的希腊科斯岛上爆发了暴力冲突。警方用警棍和灭火器驱散不守秩序的难民。
死亡
「一切死亡都有冗长的回声。」
——北岛《一切》
一名溺亡难民的遗体仍在Zuwara的海岸上。8月27日，两艘载了多达500名非法移民船在Zuwara海岸上倾翻，数百人遇难。
「都是我的错。」Zeinab抱着自己两个逝去孩子的棺材，恸哭不止。她12岁的女儿和8岁的儿子，永远留在了爱琴海。
9月3日，3岁叙利亚幼童艾兰乘坐的船在前往希腊的途中倾覆，艾兰俯卧在土耳其海滩上的冰冷身体被记者拍摄下来，红色T恤、蓝色短裤的小身躯，刺痛了全世界公众的心。
这张照片迅速传便世界各地，似乎比任何政客的呼吁更有效。联合国难民署表示，之后两天内，联合国难民署已收到10万美元捐款，相信这很大程度上是由于艾兰的照片。
迫于国际国内舆论压力和人道主义呼声，德国和奥地利5日向滞留在匈牙利的难民开放边境。在维也纳和慕尼黑火车站，许多人拿着食物和水为到来的难民欢呼。一向对难民政策很少表态的德国总理默克尔，在几百位记者面前发言：「难民们向往德国，这是德意志民族的骄傲。」
德国政府表示，今年有能力接纳80万难民，并承诺增拨60亿欧元用于救助难民。德方敦促欧盟推动实施配额制，让各成员国公平分担接收难民责任，但这一提议受到匈牙利、波兰的反对。波兰总理埃娃·科帕奇3日说，欧盟应帮助难民，波兰愿意分担义务，但是拒绝接受强制配额。一直对难民不太友好的英国，首相表示愿意接受1至1.5万名难民。法国总统则表示，在今后两年中将接受2.4万名难民。
40岁的艾兰父亲阿卜杜拉在这场航行中失去了自己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他至今记得艾兰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爸爸，请不要死去。」
